纪清远：纪晓岚工具器物铭文注释

《裁刀铭》

      “当断则断，以齐不齐，利器在手，孰得而参差？”
        当断则断，亦可引申为该做出决断的时候就要决断。此处暗喻权力。《史纪.春申君列传论》中有“当断不断，反受其乱”的话。另外清代海宁张次仲在《周易玩辞困学记》卷九：“太阿在手，当断则断，少为濡忍，必至大乱。”这里第一个“齐”字属动词。认为只要有精良的工具在手，谁还能使纸参差不齐？

《乌丝界尺铭》

“其直中绳，其方出棱，其壁立层层，如使之回曲，对曰：‘不能’。”

《荀子.劝学》中“木直中绳。”这个绳字是指墨斗里的墨绳。墨斗是古代木匠拉直线的工具。“方出棱”指方有棱角，喻正直之人。壁立：比喻界尺的边棱如墙一样耸立。后人也讲“壁立千仞，无欲则刚”。回曲：迂回曲折。也比喻做人的原则。

《小斧铭》

“斧柯斧柯，宛转摩挲。刃则新磨，奈尔纤纤何？”

斧柯：指斧子把。摩挲：抚摸、摩弄。也喻指权力。《逸周书.和寤》中有“毫末不掇，将成斧柯。”汉代蔡邕《琴操.龟山操》：“予欲望鲁兮，龟山蔽之，手无斧柯，奈龟山何？”(龟山在徐州，北望山东)纤纤：指细柔的样子。

《小锯铭》

“纤齿棱棱，犀利自矜。然盘根错节，非汝所胜，当知有能有不能。”

棱棱：指重叠的齿状。自矜：在此处指自尊自大。盘根错节：指树木枝条盘曲交错，形容事物的复杂状态。如果锯盘根错节，就不是你之所能。有能有不能：出自许多文献，其中如《左传.成公五年》中“且人各有能有不能，舍我，何害？”纪昀自己在《四库全书总目》卷一百二十二《画禅室随笔》中给予评论：“大抵工于赏鉴而疏于考证，人各有能有不能，取其所长可矣”。

《木锉铭》

“芒刺簇簇，细才如粟。慎之哉！是微锋也能入木。”

芒刺指树木茎叶上的小毛刺儿。簇簇指小刺成列成行的样子。唐人王建《横吹曲辞.陇头水》中有“野麋饮水长簇簇。”意思是别小看这些排列成行的微小得像小米一样的芒刺，要谨慎，它也是十分锋利的。

《小等铭》

《平凿铭》

“斧非尔力，不能洞穿；尔非斧力，亦不能攻坚。相资为用，毋畸重于一偏。”

平凿是一种凿榫眼的工具。畸重：偏重于一方面。这句话的意思是说：斧头若沒有你的力量，不能凿眼；你若没有斧头的强大冲击力，也不能攻坚。
朱熹《答曹立之》：“……正是相资为用，不可作两事看。”相资为用，指一件事中双方面的相互作用。

《尺铭》

“是为官尺，悬诸令甲。至于裁衣，卿用卿法。”

官尺：官方定的标准尺。令甲：指皇家第一道诏令，统称法令。“卿用卿法”的出自于《世说新语.方正》“……我自用我法，卿自用卿法。”纪晓岚联语中有“规矩人能授，方圆我自为。”与此同一个意思。

《铁銼铭》

“以金攻金，而能相胜。百炼之精，锋芒乃劲。”
以金攻金：指用铁锉来锉铁。百炼之精指多次锻炼的精铁。东汉末年出现了“百炼”这一工艺说法，“百炼成钢”就是以此而来的。劲：指锋利的意思。

《熨斗铭》

“金寒丝翘，火烈丝焦。熨贴之平，细意者斯调。”

金寒：指熨斗太凉，丝翘：指丝织物因熨斗凉会翘棱而熨不平。火烈丝焦：指如果熨斗太热，丝织物就会被烤糊。这两句暗含为政不可过于苛刻(火烈)，也不能一味放任无为(金寒)。
熨贴之平：《隋书.李穆传》中记载：“李穆令李浑入京，奉一熨斗于高祖，曰：‘愿执威柄以熨安天下也。’高祖大悦。”这是头一次用熨斗比喻于政事。细意：细心的意思。取自杜甫《白丝行》“美人细意熨贴平，裁缝灭尽针线迹”。

《糊刷铭》

“糊与纸相着，惟尔能均其厚薄。盖刚不过强，柔不过弱”。

糊刷即浆刷。相着：浆糊与纸相互贴附着。惟尔能均其厚薄：指刷子硬软适中，把浆子均匀地刷在纸上正好。

《尺铭》

“金粟裁缝，皆此尺矣；然长短参差，亦彼不同此；此则取之于都市也”。

金粟：小米一样大小的金粒镶嵌在尺子上，称钿尺。杜甫《白丝行》“缲丝须长不须白，越罗蜀锦金粟尺。”把金属宝石镶嵌在器物上的此类钿尺来自都市。

《小秤铭》

“老聃折衡，使民不争。然不能使物无重轻，终不如持此以平。”

古代称秤杆为衡。《庄子.胠箧 (音：区切。泛指盗窃) 》“……掊斗折衡，而民不争。”庄子意在毁弃斗和秤，取消衡量标准，这句话虽然出于庄子，却体现了道家“返太古”的思想，反映了道家毁弃礼法的虚无观。纪晓岚在这里把批评直接指向道家创始人老聃，用意深刻。
持此以平：是纪晓岚的处世原则，在《四库全书总目》中多次提及“持平之论”。 唐.姚崇《执秤诫》曰“称物低仰，不差毫厘。……存信去诈，以公灭私，无偏无党，君子似之。”

《小尺铭》

        “守正规直”。
          以尺子比喻要执守人生的准则。

参考文献：
《四库全书总目》、《纪文达公遗集》、孙建：《纪晓岚砚铭详注》

作者介绍

纪清远，男，汉族，河北献县人，1954年2月生于北京。系清代《四库全书》总纂官、大学士纪晓岚的六世孙。毕业于首都师范大学美术系。北京画院国家一级美术师、北京市文史研究馆馆员、中国画学会常务理事。纪晓岚研究会顾问。

文章摘自：子曰师说公众号   编辑/魏聪聪